第二百四十三章 祆教神子浴火重生_唐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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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四十三章 祆教神子浴火重生

  人生自古谁无死,或重于泰山,或轻于鸿毛,将军百战得了马革裹尸,文臣大士口诛笔伐固是青史留名,皇家贵胄多少彪炳春秋,而贩夫走卒碌碌终老,一如秋蝉无人知晓,

  老黑终觉死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,活着才艰难,这些年來若非他还心有所执,早已老死山林了,

  此时他捧着手中的包囊,远远跟在囚车的后面,看着囚车之中那傲然而立的身影,心里却想着极其遥远的年岁里,同样见过如此临危而不乱的泰然之人,

  当乔邦色遣人询问徐真死前有何要求之时,徐真并无特别的要求,只说自己乃祆教的使者,需要穿上祆教的圣袍,死后希望能够受到祆教式样的葬礼,

  这样的要求简直简单到不能再简单,祆教之人并非只是拜火,他们崇拜风火水土,是故死后只能举行天葬,让兀鹰吃掉自己的尸体,徐真被五马分尸之后,这葬礼也省事多了,

  “给他做一件风光华丽一些的圣袍,我就是要让他死得体面,死得轰动,”乔邦色如是吩咐,

  于是,翌日的早晨,王宫里的尚衣织娘就命人将这套圣袍送到了黑狱里來,

  吐蕃人喜红黄之色,不似大唐以玄黑为贵,徐真这件圣袍呈献极为难得的火红之色,上面用金线纹绣烈焰飞天纹路,善神阿胡拉马芝达的双翼也改成了烈焰一般的凰鸟样式,

  古时染料多取自于天然,色泽偏淡,染色技术并未太过高明,想要艳丽一些的颜色极为不易,徐真这套火红色的圣袍,可是赚足了眼球,

  加上他身材高挑挺拔,丰神俊朗,长发随意披散下來,只用一个软丝绳随意挽着,一字胡修剪得干爽整齐,哪怕立于囚车之中,都似顶天立地,让人觉着,漫说囚车,就算是房屋宫殿,连那天上的云朵,都无法压挨他半寸,

  在场的祆教徒纷纷跪拜下來,而后张开双臂,高声唱着祆教的圣经,用这样的方式,送别他们的阿胡拉之子,

  囚车來到高台之下,护送的禁军打开囚车,徐真下车之后,还报以微笑,点头表示感谢,那禁军微微一愕,慌忙回了徐真一礼,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的眼中,就仿似那禁军也被徐真的气节所折服一般,

  台上的乔邦色冷笑一声,摆手示意自己的亲信蒙多儿魁可以开始行刑了,

  蒙多儿魁本是乔邦色领地的小头人,他本以为乔邦色摄政之后,自己能够当上大臣,可沒想到却让琴梭罗抢了先,正郁闷之际,乔邦色遣人來召,说是琴梭罗染了疫病,已经在府邸隔离,无法主持行刑,是故让蒙多儿魁代为行事,

  在这样的大场面上露脸,处死一名传奇人物,对于蒙多儿魁而言,自是好事一桩,他素知乔邦色的心性,既然要办得天下轰动,他自然用心做事,于是将琴梭罗原先装备的五匹骏马,改成了五头战象,

  用大唐使节徐真带來的战象,处决大唐使节徐真,这样才够轰动,才足够激怒大唐,

  他往台下扫了一眼,徐真的那些唐国护军都聚在了一起,但他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仇恨目光,他们的悲愤,他们的无奈,都落入诸多围观者的眼中,这让行刑变得更加的悲壮,

  “徐大将军,请吧,”蒙多儿魁阴冷着声音,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,徐真微微点头,带着微笑走到了高台中央,

  他的脚步很稳重,皮靴在木板上磕出声响,似乎每一步都直接敲击在所有围观者的心头一般,他似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自己脚下的位置,而后站定,张开双臂,一副大义凛然,任由宰割的姿态,

  人们多么希望徐真能够说些什么,振臂高呼也罢,轻声告诫,留下只言片语也好,他们之所以如此安静,就是希望徐真在死之前,能够留下一些神启,或许过了千百年之后,仍旧有人会谈起这场不应该出现的处刑,

  然而徐真沒有说半句话,他只是保持着有些冷漠却又有些诡异的微笑,似乎死亡,是他向往的最好归宿,

  他缓缓张开了双臂,而后昂起头來,笑容凝固了,眉头开始紧锁,变得悲伤,似乎为了这人世间数不清的无知人们而悲悯,他的嘴唇在翕动,低声哭诉,似乎在与天上的善神对话,

  所有人都侧耳倾听,希望能够听到他在说些什么,人们的情绪开始躁动起來,他们开始慢慢往高台这边涌來,有序而安静,

  乔邦色脸色一变,生怕台下的群众会发生暴乱,也生怕有人会趁乱劫法场,禁军们稍稍后退,紧握刀柄的手掌开始冒汗,

  蒙多儿魁心道不妙,急忙叫道:“时辰已到,來人,即刻行刑,”

  这句话就像丢入滚油锅的火炬,台下的人们更加兴奋,他们仍旧有序而沉默地往前涌來,似乎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在抗议,再支援徐真,

  戴着木质鬼面的侩子手疾步走上來,将早已绑在五头战象身上的粗大绳索拖紧,绳索尽头的黄铜镣铐将徐真的四肢分别铐了起來,而后将徐真的脖颈也套了起來,

  “耶…哈鲁…啊萨…”

  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唱经声慢慢响起,不是台下的信徒所发,而是來源于徐真,他开始低声唱经,声音越发的高亢,越发的激烈,全场寂静之下,这个声音变得极为空灵,似乎直接从天上降临,唤醒人们心中沉睡已久的一股力量,那种力量,叫做信仰,

  台下的祆教信徒们激动得颤抖起來,他们开始用同样的唱经声回应徐真的召唤,

  蒙多儿魁脸色大变,他看到徐真的身影开始变得有些模糊,就像烈日的照耀之下,大漠远方的海市蜃楼,他的身躯开始散发一股无形却又袅袅而起的幻象,

  这种幻象很快变成了现实,一缕小小的青烟从徐真的肩头处升起,而后他的火红圣袍似乎活了起來,青烟开始从徐真的身体各处冒出來,将徐真都笼罩在了烟雾之中,

  “噗,”

  徐真还在唱经,然而他的双手却燃气了火焰,这火焰就好像充满了灵性的烈焰鸟,从双手蔓延开來,很快就爬满了徐真的全身,

  火红色的圣袍终于变成了圣火,

  “轰,”

  这是徐真身体起火的声音,也是台下信徒们暴动起來的声音,禁军们抽出长刀,前排的卫士架起盾牌和长枪,而乔邦色猛然站了起來,他的脸色比徐真的圣火之袍还要红艳,他近乎咆哮地嘶吼道,

  “行刑,行刑,”

  看得痴呆了的侩子手被乔邦色的吼声惊醒,他们抽出腰间的尖刀,疾走了数步,而后狠狠地将锋锐的刀刃,刺入了大象的后退,

  “昂,”战象吃痛啸叫,而后陡然往前加速,

  “哗,”台下人群爆发出如怒海狂潮一般的惊呼声,前排的人开始撞上禁军的长枪,后面的涌上來,前面死死握住长枪,在庞大的压力之下,在充满了信仰的人们手中,那些长枪纷纷被徒手折断,

  禁军们骇然失色,在如此恐怖的人潮之中,那么他们有利刃在手,也经不起人潮的冲击和践踏的,

  盾牌开始组成盾墙,禁军们一个叠一个,前胸贴后背,组成层层叠叠的人墙,抵御着人潮的冲击,

  然而这样的冲击只持续了很小的片刻,因为人潮又停止了下來,因为高台之上,愤怒的战象五面疾跑,将中心处那团烈焰,撕成了五份,

  人群安静了,乔邦色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,他颓然坐回位置上,手指仍旧在轻轻地颤抖,不知何时,他的后背已经全都湿透了,

  他越发笃定,自己杀徐真是万分正确的选择,他临死前的轻微表现,都能够牵动蛊惑这么多人的心,若再留他在人世,必定会煽动更多的人反抗,

  “以后一定要将佛宗掌控在手,信仰之力竟恐怖如斯…”乔邦色如是想到,而此时,一股凉风吹袭,他的冷汗加快蒸发,不由打了个冷战,这股风带着充沛的水汽,因为适才所有人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徐真的身上,竟然沒有人发现,头顶已经是乌云密布了,

  “轰隆隆,”

  闷雷如同上天为徐真敲响的丧钟,而后一滴雨水,打在了李无双的脸颊上,就好像她的眼泪,

  她沒有任何的悲伤,因为她不相信徐真就这么简单的死去,并非因为他有多么的强大,也并非他有多么的神奇,而是因为他素來狡诈,这个被凯萨称为“狡诈的唐人”的徐真,又怎么可能眨眼间就变成了五块焦黑的血肉,

  雨水打在了人们的身上,但沒有人愿意离去,老黑稍稍停止了脚步,而后又继续往前面走,他想着,起码也要有人帮他收尸的,

  他加快了步伐,前面的人潮明明就无处插针,他的身子高瘦无力,明明就沒有缚鸡之力,可他就这么穿过了人群,如同无形的鬼魅一般來到了高台之下,

  他看到五个禁军抬了个大竹筐,似乎要上台去收尸,于是他走上前去,他沒有开口,也沒有笑,为首的黑壮大汉本想驱赶,扫了老黑怀中的包囊,看着那柄几乎有大半人高的长刀,他竟然同意了,

  尸块已经焦黑,惨不忍睹,当零碎的徐真被装入大竹筐之时,乔邦色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,雨水越发密集,他站了起來,仪仗也跟着撑起來,打算打道回宫,

  高台下的祆教使徒撕裂衣服,悲愤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膛,而这场悲壮得惊天动地的行刑,似乎已经宣告落幕,

  人们也开始纷纷转身,无声的离去,就像他们无声的來,无声的见证那个传奇男人的惨死,

  “原來,他并不是神子…”很多人如是想到,

  “啊,,,”一声尖厉而极长的尖叫声响起,那是行刑官蒙多儿魁的声音,

  乔邦色刚刚走出两步,就被蒙多儿魁的声音吓住了,他正想回头怒叱,却被自己之所见给彻底吓呆了,

  正在离开的人们纷纷停住脚步,转身看时,高台上的禁军和那个老狱吏惊骇地退开了一丈有余,而那大竹筐之中,站着一个赤身裸*体的男人,

  他的身上还带着黑色的污迹,被雨水冲刷之后,露出鲜红色的肌肉來,就好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,他的脸上仍旧带着悲悯世人的诡异笑容,

  而这个男人,刚刚,才被五马分尸,

  “轰,”

  这不是闷雷的声音,而是下跪的声音,

  乔邦色双膝一软,跟着跪了下來,双膝即将触地之时,他鼓起最后一点点勇气,抓住了旁边的一名卫士,这才踉跄站稳,而那名卫士回过神來之后,也跟着跪了下來,手一空,跌坐在了地上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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