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、花烛_媵夫(女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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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、花烛

  她的声音并不锐利,甚至比平日还显得正经一些,向晚却像是被绳索牵着一般,背脊立刻绷紧了。

  方才独自坐在房中时,还并不觉得如何,此刻她一进门,他才像是陡然想起来——

  此情此景,正是称之为洞房花烛。

  他双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裳,只觉得心突突直跳,像要从胸腔里跃出来。

  在筹备婚礼的这些日子里,祖父想得细,特意让奚伯伯来教导过他,出嫁之后为人夫郎,应当如何,新婚洞房之夜,又当如何。

  那些话,他一个字都不敢错,牢牢地都记着,然而临到眼前,仍然慌得六神无主,既不知实情是什么模样,究竟……究竟会有多疼,也不知他能不能让妻主满意。

  他沉默不语的当口,司明玉已经又走近了一些,声音里带着些笑音:“怎么了,话都不说,紧张成这样?”

  顿了顿,又补:“你在安国府的园子里骂我时,好像还挺能说会道的。”

  她说的,是那时她当面向林馨讨要他,他既气恼又委屈,一时豁了出去,也顾不得害怕,就将她给责问了一顿。如今想来,气性大得与平日都不像是同一个人。

  听出了她话音里的取笑,向晚不由得面红耳赤,却越发无话可答。

  当日他只以为,她风流成性,随口玩笑,全不顾后果,也不管他人死活,心底里颇为厌恶,没想到这些日子看过来,她倒还称得上是……言而有信。

  见他不开口,司明玉倒也没有计较的意思,仍是平日一样懒散随性,“哎,我掀盖头了啊。”

  向晚没有出声,便是默许。

  一杆秤从视野下方伸进来,细细巧巧,是黄铜的,雕着龙凤花纹——果然是王府的派头,连这时候用的器物,都是专门打造的,目之所及,都精巧到了极处。

  那一方红盖头,让她轻轻一挑,就落了下去,露出后面的脸。

  司明玉一身大红喜服,满头珠翠,应当是在席间喝了酒的缘故,双颊红扑扑的,眼神也有些发直,比起平日招猫逗狗惹人嫌的样子,倒是显得安分了不少。

  她头上一支凤簪,口中衔的宝石璎珞正落在眉心,一摇一

  晃间,映得眼波明灭,似乎有些道不明的神色在里面。

  在盖头底下遮久了,乍一见着光亮,向晚忍不住眯了眯眼。

  待他适应过来的时候,司明玉已经又是那副天塌下来与她何干的混账模样,好像刚才的片刻深沉只是他错认了。

  “你……”她的目光落在他发间,像是讶异了片刻,嘿嘿一笑,“你那么喜欢这支簪子?”

  向晚愣了愣,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。

  “因为是你送的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不是!”向晚陡然反应过来,窘得满脸通红。

  他想说的是,他选这支簪子来戴,并非格外中意,而只是因为这是她送的。

  虽然他对她并无太多的好感,但不论怎么说,她终究是成为了他的妻主。他自幼被教导,男子出嫁,应以妻为纲,一颗心全应当系在妻主身上。那作为夫郎,妻主唯一相赠过的物件,是适宜常常带在身上的,如果在大婚之日也有意戴着,妻主应当是会高兴的。

  他完全是出于这样的考虑,才这般决定。然而不知怎的,一时不察,掐头去尾,说出来竟就变成了如此模样,直白且大胆。

  他既羞,又急,一急更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,双眸在烛光照映下,水润润的,衬着脸上绯红,好看得没有道理。

  司明玉的心头忽然划过一个形容——像落入春水的繁星。

  “你急什么,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。”她挑着唇角,笑着看他,“你要早说你喜欢,我再多送你些。”

  向晚脸红得快要烧起来了,却又不知该说什么,憋了半天,只憋出一句:“才没有。”

  其声扭捏,几乎像是撒娇一样,更让人羞臊不已。

  司明玉笑得开怀,转身向桌上探头张望:“哎,你饿不饿,要不要吃点心?”

  向晚此时的内心,几乎是“力求速死”,心说偏就她多事,还有心思想这些,于是答曰:“我不饿。”

  “哦,也行。”那人挠挠头,“那就喝交杯酒吧。”

  说着,就斟了两杯酒回来,递与他一杯,还要抽空解释:“我想着,有旁人在,你可能更拘束,正好我也不大喜欢别人伺候,索性就自己动手吧——你不介意吧?”

  这问的叫做什么话?

  向晚盯着

  杯中摇摇晃晃的酒液,不抬头看她,心里有那么些哭笑不得。

  要说她游戏世间,万事不放在心上吧,她偶尔似乎也难得正经,亲自进闺房抱他上花轿的场面,如今想起来,心里仍有些异样的酥痒。但要说她懂分寸,这洞房花烛的时候,还能如此随便,吊儿郎当的,恐怕世上也难找第二个。

  双臂回环,美酒入喉。

  这个姿势着实别扭,向晚一时不小心,就呛了一下,连忙以袖掩口,咳得用力又窘迫。只觉得背后有人轻拍了几下,也顾不上理她。

  待到平复了些许,抬起头来,才见司明玉一脸神情复杂,似乎透着几分好笑。

  他深觉丢脸,忙道:“我不是有意……”

  “行了行了,整天拘着。”司明玉打断他,像是很不耐烦一样,从他手中夺走未喝干的酒,“喝不了就别逞强,又不是没有别的事可以干了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向晚还没接话,腰上忽然就被揽住,身子一荡,就往后仰去。

  “你干什么!”他大惊,发现自己被按倒在床上,脱口而出。

  司明玉在他眼前,一手搂着他后腰,一手支在床上,并没有将他压得结结实实,而是保持在一个引人遐想的距离,笑得像只狐狸。

  “你是我的夫君,这是洞房之夜,你觉得,我要做什么?”

  向晚在她肆无忌惮的目光里,整个人热得像要被烤化了,只觉得身上厚重的喜服,此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他手指暗暗抠着被单,不知所措。

  是啊,洞房之夜。

  天底下的男子,哪怕再傻,也知道这一夜应该发生什么,他出嫁前,祖父担心他不懂事,不讨妻主的喜欢更是特意要奚伯伯来教导他,将身为夫郎该做的事都说与他知道。为的不过是他能让妻主高兴,往后夫妻恩爱,日子和美。

  只是临到眼前,他仍是手足无措,心里慌得不行,什么都给忘了。

  他终究还是这样没用。

  正慌张间,却见司明玉轻车熟路,将身子直起了一些,手已经探进了喜服下摆,抬起他的双腿。

  他浑身紧绷,身子忍不住地微微发抖。

  许是今日大婚的热闹,冲昏了头脑,使得他都快忘了——这位小王女,原是流连于秦楼楚馆,纵

  情声色,毫不节制的,此刻的事,也不知她对多少小倌做过。她,自是极为熟稔的。

  他心里像是陡然空了一块,说不出的别扭。

  奚伯伯唯恐他吃心,犯糊涂,早就暗中劝过他,女子没有不风流的,这小王女虽是年轻爱玩些,但好歹没有先养几个小侍在府里,也算不得坏。何况她豁达大方,又是主动求娶他做正夫,对她在外面的那些事,便睁一眼闭一眼,想必也不会受亏待的。

  道理他都懂得,只是心里不争气,做不到泰然处之。

  这是男子最珍贵的第一次,然而他的身子,在他妻主的眼里,或许与青楼的小倌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
  他一时紧张,既难受又害怕,感到司明玉在碰他,慌不择路急道:“不,不要!”

  “……”

  司明玉当真停了一下。

  他觉得有些不对,抬起头去看,她抱他双腿在膝头,正替他脱绣鞋罗袜。其情其景,暧昧得令人眼热。

  “你不喜欢我帮你脱?这么见外。”

  少年的足,像白玉一样,柔柔软软,这登徒子竟然还顺手摸了一下,“这么凉。”

  她抬眼看他,神色晦暗不明,“你很害怕?”

  向晚的脸猛地一下,红到耳根,一个翻身坐起来,扯过衣摆,飞快地将双足遮住了,胸口起伏得厉害,甚至不敢与她对视。

  司明玉瞧了他一会儿,忽然站起了身。

  “你去哪儿?”他本能地问。

  “去书房。”她淡淡道,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喜怒。

  向晚坐在床上,仰望着她,只从她陡然变得正经,不再调笑的神色里,感受到了几分凉意。

  他终究还是弄砸了。祖父和奚伯伯唯恐他嫁进王府,没人护他,不厌其烦教他侍奉妻主、讨好妻主,他却还是在洞房之夜,就让妻主扫了兴致。

  但是他又不懂得怎样弥补,端起笑脸挽留。

  他这些年来,早已习惯了被人厌烦才是常态,哪怕在心里有一丝懊悔,想要补救,那一缕心气儿刚冒头,却又被自己磨没了。

  “你……你是不是……”他半跪着身子,嗫嚅。

  司明玉本来都要走了,又回身看他,“你要说什么?”

  “你生气了吗?”

  “……”

  眼前人看了他两眼,从肺腑里叹了一口气,像是无奈似的,忽然伸手揉了揉他已然凌乱的头发,“强人所难没意思,我不急这个。安心睡,别多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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