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、喜帕_媵夫(女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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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、喜帕

  向晚果然睡了,只是并不安心。

  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,他是一个新婚之夜,都没有与妻主圆房的新郎君,别人是洞房花烛,你侬我侬,他却是目送着妻主径直离去。

  尽管他心底里,也并不渴望什么肌肤之亲,但是,这大约是天底下最滑稽,最让人耻笑的情形了吧。

  出嫁前,祖父一再拉着他的手感叹:“咱们阿晚,这些年实在是吃了许多的苦,如今好了,嫁进晋王府就是风风光光的王夫,再不受人欺负了。往后要多顺着妻主,孝敬公公,让他们多疼你,念你的好,和和美美地过日子。”

  如今可好,他新婚之夜就闹了笑话,将自己的妻主得罪了。

  他倒不怕司明玉冷淡他,只希望别让祖父知道,不然他老人家这把年纪,还要替他忧心。

  他就这样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,满脑袋胡思乱想,直到后半夜才囫囵入睡,梦里却也不安宁,吵吵嚷嚷的,一会儿是司明玉用力甩开他,脸色厌烦得很,一会儿又是许氏满脸得意,讥讽他就算嫁进了王府,也是守空床的命。

  最后醒来时,背脊上都渗出了一层冷汗,外面天色已经大亮。

  他怔了怔,慌忙下床,扬声问:“有人在外面吗?”

  门开得倒是快,进来的是采桐,脸色似笑非笑:“公子有什么吩咐?”

  “什么时辰了?”他问。

  “巳时了。”

  向晚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地发凉。

  “快,快送水进来让我简单梳洗。”他声音急促,微微发抖,“我还要去给公公敬茶。”

  采桐掀起眼皮瞥他一眼,笑容里越发透出凉气,“公子不用心急,这会儿不用去。”

  “……如何就不用去?”向晚惊疑不定,声音渐行渐弱,止不住地发虚。

  他心里慌张懊悔得厉害,昨夜想得太多,入睡太迟,稀里糊涂的,竟就睡到这个时候了。新郎君过门,次日晨起给公婆敬茶,原是极要紧的礼数,眼下已是有些迟了。

  昨夜司明玉与他分房而眠,早上也不曾遣人过来唤他,提醒他一同去见礼,如今采桐又这样说,难道是……

  难道是已经极厌烦他,连这些

  虚礼也不屑于做。

  他脸上的慌乱被采桐瞧去了,轻轻冷笑了两声:“哦,对了,公子还不知道,小王女昨夜从您这儿离开后,径自出府了,眼下还没有回来呢。”

  敬茶听训,应是夫妻二人一起,既是她不在,那他的确也没有独自去见公公的道理。

  向晚略松了一口气,感觉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,与此同时,却又疑问得很。

  “她去哪里了?”

  她昨夜分明是说,她要回书房。成亲的日子,且是深夜里,她能往什么地方去呢?

  采桐忽然笑得有些意味深长,看他的眼神里,平添了几分讥谑,“您倒也是个心大的,还好意思问呢。”

  “什,什么意思?”

  “还能是什么意思?您连新婚之夜,都留不住妻主的人,小王女又是年少风流,最招男子喜欢的,您说说这……您满足不了她,她还能去哪儿呀?”

  采桐的声音放得低低的,仿佛很同情的模样:“奴昨夜听见了,小王女身边的婢女说,风公子求见她一面,她立刻就让人备马车去了。”

  风公子,单听起来,也知道是什么地界的名字。

  向晚呆站在原地,不敢再问具体情形,也说不出半个字。他的妻主,在新婚之夜,去了秦楼楚馆,怕是此刻还宿在那位风公子的厢房里,日上三竿了,都没有回府。

  他若再多问,便是自取其辱了。

  采桐出门打了水来,连同铜盆手帕,往他面前一递,轻描淡写:“您呐,与其这会儿吃心,昨夜做什么去了?眼下不如多想想,往后的日子该怎样过吧,这才刚过门,顶着个正夫的虚名夜夜守着活寡,终究也不是事儿。”

  向晚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出去的,只觉得头脑里嗡嗡响,胸口闷得发疼。坐在妆台前,盯着铜盆里倒映的自己的脸,看了好一会儿,才觉得气渐渐平缓过来。

  真是的,这些事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。

 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。大约是昨日里,被大婚的喜庆裹挟着,司明玉又难得人模人样的,似乎待他有几分好,他就被冲昏了头脑,连自己的斤两都忘记了。

  栖霞城中谁人不知,小王女司明玉,最是浪荡放纵不过,不会背诗词文章的时候,就会在教坊里听

  人唱曲儿了,宿在烟花柳巷的日子,倒比好生待在王府的日子还要多。

  打从一开始,他就不曾指望过她有几分真心,不过是成了个亲,又哪能期待一夜之间,人能把性情都改了?

  万幸,远的不说,光说近处,他倒也没有什么可以被休弃的理由。最坏也不过是在深宅大院里熬着,做一个见不着妻主的正夫。

  再怎么说,总也不会比从前在许氏眼皮子底下难过。

  他想开了这一节,心绪也平稳许多,缓缓地绞了帕子,就要擦脸,不料只听“哐当”一声,门就被大喇喇地推开了。

  “哎呀,今儿天气好,是该出门走走。”来人打着大哈欠,分外惬意,见着他才堆起笑,“哟,你在梳洗啊,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?”

  向晚没有作声,手上的帕子却掉回了铜盆里,轻轻溅起水花。

  他仰头看着司明玉,脸色微白。

  “怎么了?”司明玉收敛了些,像是揣着小心,“还不想看见我啊?那,我出去?”

  向晚面对她这副愣头愣脑的模样,忽然心里一轻,甚至觉得自己方才这一番多思,实在滑稽得很。

  她并不厌弃他,心里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,她只是那个声色犬马,混账糊涂的小王女,归根结底,她只有十五岁,还是个没完全长大的孩子。

  她想娶他,或许只是一时新鲜,觉得他身上的哪些地方很合胃口,又或者,只是觉得从林馨手底下“拯救”了他,使他从卑微的媵侍摇身一变,成了王夫,看他感恩戴德,受宠若惊,会很满足。

  而他昨夜害怕,没有侍奉好她,她也不多在意,转身出府,去青楼里找相好的小倌同宿即可。

  她的心思,可能就是这样简单。

  不过是他想得复杂了,庸人自扰而已。

  可能是他这一番想头,神情显得很古怪,司明玉微皱起了眉,走上前来,轻轻扶住他的肩头,“你没事吧?”

  他微微笑了一下,摇摇头:“没事,只是没想到你会来,一时吃惊。”

  “呼……”司明玉长长舒了一口气,神情松下来,重新嬉皮笑脸,“可把我吓坏了,我又不吃人,怎么反应这样大?我刚才还在想,你要是刚过门就染上毛病了,我可不好和金

  平侯府交代。”

  顿了顿,复又开口,像是在和他说话,又像是自顾自感叹:“哎,这样就对了,多笑笑,笑起来多好看。”

  向晚垂着眼帘,没有应她的话,只是重新拾起帕子,边梳洗边道:“你既来了,便等我一等吧,我很快就好。”

  “去做什么?”司明玉像是很奇怪。

  他对她这副万事不上心的派头,倒是已经习惯了,“去向父亲请安,若是再迟了,怕是他老人家要不高兴。”

  “噗……咳咳……”司明玉平白无故,也干呛了两声。

  向晚诧异地看着她,犹豫了一下,“壶里只有冷茶了,你要是……”

  “不用。”司明玉摆摆手,“那个,我们府上,其实没有那么多规矩。”

  “规矩再如何少,给公公敬茶总是免不了的。”向晚固执和她强调,说话间,已经三两下束起了长发,只是神色依然不自在,像是揣着什么事似的。

  “你说,我要不要……”

  起了个头,却又不说了。

  司明玉一脸茫然:“什么?”

  向晚脸上红得厉害,全然连胭脂也不用了,声音小得如同蚊蚋:“我不知道,王府要不要看喜帕。”

  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司明玉越发摸不着头脑。

  向晚见她连这些也全无知识,害臊得不行,双手都快将帕子绞烂了,却终究无法,将唇咬得一片嫣红,字一个一个往外挤:“从前家里的伯伯教我,说规矩大的人家,洞房之夜要在床上铺洁白丝帕,如果,如果新郎君是……完璧之身……”

  却是再也说不下去,眼尾红红的,快要绷不住的模样。

  司明玉瞧着他,脸色仿佛淡然,“那如今没有,说它做什么?”

  眼前的人抿了抿唇,像是极羞愧,又豁出去了的样子,“我想,左右都是血迹,假如我割破手指,想必也可以……”

  话音未落,只听司明玉“哧”地一声笑,忽然上前,一把将他抱起。

  她身量甚至矮他些许,力气倒大,抱着他就往床的方向走,丝毫不容反抗。

  “小王女,你干什么?你……啊……”

  方才还很机灵的人,被扔到了床上,陡然就失了方寸,连呼吸也不敢重,愣愣地望着伏在他身上的人。

  他眼看着司明玉笑得不怀好意:“原来是想要这个,昨夜做什么不说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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