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、聘礼_媵夫(女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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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、聘礼

  将近一月以来,金平侯府里的氛围都怪异得很。

  终归还是喜气占了多数——毕竟向宁大婚的好日子,已经近在眼前了。放眼过去,全府上下都忙得热火朝天,张灯结彩,清点嫁妆,管家吴伯一日到头忙着叮嘱、提点下人,力求大喜之日尽善尽美。

  饶是准备得已经十分充足,仍架不住许氏冷不丁地觉得哪里不好,于是乌泱泱一大群人又紧赶慢赶着重来过。

  在如此气氛下,向晚如无必要,几乎都不出自己的院门,以免给谁触了霉头。只是每日向主父问安,还是免不了的。

  他沉默地从廊下经过时,正遇上两名家婢踩着梯子,在廊檐上敲敲打打。

  他只不动声色,向里避了避,加快脚步通过。

  却见前面笔直过来一人,大步流星,衣袖翻飞,正是他母亲金平侯,眉宇间拧出两道深纹,像是憋着气的模样。

  还未到跟前,就指着家婢骂:“什么时候,就在内院干活?这廊檐齐齐整整的,前年刚翻的新,哪里来的什么好修?”

  说着,瞥一眼向晚,怒气就更胜了一筹:“也不晓得知会男眷避让,规矩都浑忘了?”

  向晚低着头,躲在一边不敢出声。

  这时,就听前面许氏的房里,陡然传出响亮叱骂:“廊上的瓦都掉色了,是我让她们进来修补的,如何?你儿子下月便要成亲了,难不成府里破破落落的,到时候来了人好看吗?”

  “谁家瓦顶不是风吹雨淋,你还非要簇新怎的?”金平侯大皱眉头,“好端端的成亲办喜事,什么闲人盯着别家屋顶看?”

  这话不说倒罢,一说之下,许氏提着衣摆,跨了门槛便追出来。

  “你只一个亲儿子,眼看着要出嫁了,一辈子的头等大事,也只有你这个当娘的毫不上心,在这里吹吹打打的教训人,给谁看?”

  他匍一出来,倒不意向晚也在,脸色变了变,十分微妙。

  金平侯看看向晚,又看看他,像是有话忍在胸中一样,只重重叹了一声:“唉,你啊!”

  随即转身,拂袖而去。

  她与向晚擦肩而过时,向晚低声道了一句“母亲慢走”,她脚步微顿

  ,从鼻子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算作是回答了。

  许氏站在房门前,盯了向晚一眼,神色复杂,像是没有要理他的意思,回身就进了屋。

  向晚尽管尴尬,但既是已经打了照面,也没有再躲的道理,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,在门前规规矩矩道:“儿子来给父亲问安了。”

  里面静了片刻,传来淡淡一声哼:“进来吧。”

  他走进去,才发现向宁原来也在,坐在许氏身边,膝上铺着一匹料子,是织金的妆缎,极华丽好看,花样也时新。

  见了他,向宁的眼神闪了闪,要起身来与他见礼,道:“哥哥来了。”

  刚一动,便被许氏止住:“你安生坐着,别一会儿把料子碰到地上,好好的东西还没上身就脏了。”

  说罢,又慈祥道:“这安国府送来的聘礼,当真件件都不马虎。我瞧着这些料子厚,如今天刚刚要热,我便不拿它们替你裁衣裳了,你添在妆奁里带过去,到天凉下来的时候,自己依着心意做了衣服来穿。”

  他笑得喜气盈盈,凑过去拍拍向宁的手,压低声音:“没准冬天的时候,你肚子里就有动静了,要是如今做了衣裳,怕是到时候该穿不上了。”

  向宁脸上陡然红起来,低声嗔道:“爹爹!您说什么呢?”

  却有掩不住的笑容,含羞带怯的,从唇边一点点漫上来。

  向晚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,像根惹人嫌的木头一样杵在边上。

  这时,许氏才像是看见了他,撇了撇嘴,用下巴往旁边凳子上一指,“来了便坐吧,木呆呆地在这儿干站着,要是让人瞧见了,没的以为我薄待了你。”

  他轻声道了谢,规规矩矩地坐了,侍人递上来的茶也只轻抿了一口,更不敢动桌上的点心果子,活像是在别家做客一般拘谨。

  许氏瞥了一眼他的模样,轻哧了一声,像是很看不上眼。

  “行了,在我这儿就别缩手缩脚的了,哪怕从前再不顶事,往后也得好歹学着,能上些台面,毕竟都是被小王女亲口定下的人了。”

  许氏像是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,“对了,小王女没有同你说,她什么时候来说亲啊?”

  向晚双手在膝上无措地交握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烫得厉害,却

  不知有什么话可以用来答。

  那一日,在安国府的园子里出了那等事,何须他回来禀明父母,当晚林家就派管事的前来知会了,侯府上下无不震惊,几乎疑心是天大的玩笑。

  他漏夜跪在厅中,被一再质问,反反复复交代他与司明玉间的一言一行,许氏又不顾老祖宗劝阻,口口声声,疑他品行不端,与小王女生了苟且,窘迫得他几乎想要一头撞上墙去,以证清白。

  直到次日,金平侯携了许氏,亲往相谈,与林馨来回询问了几番,才有些信此事确与他没有多少干系,实是小王女心血来潮,语出惊人。

  如此,嫌疑算是洗清了,但事情一时之间,变得极为微妙,一言难尽。

  于安国府而言,说定要嫁与自家的陪房媵侍,突然被小王女开口要去了,横生枝节,平白遭遇了一场尴尬,既不好怪责金平侯府,也无法欣然道贺,心里别扭得很。

  那一日金平侯回来,直道冤枉,说明里暗里被对方落了不少脸色,饮一盏茶也如坐针毡,好像此事她能有什么办法一样。

  而对侯府,这事就更有得说道了。

  一面,突然攀上了晋王府这门从不敢想的贵亲,是多少人艳羡眼热的事,那小王女司明玉虽是个不着调的人,却深受皇家宠信,即便是坐吃山空,也足够吃上好几代了。

  若是能结了这门亲,往后金平侯府的门楣上都添光。

  另一面,向晚若是真嫁,他这个外室所出的庶子,在婚姻一事上,就硬生生越过了嫡出的向宁一头,多少年的尊卑,陡然间掉了个个儿。

  为此,许氏这些日子以来,如鲠在喉,怄得成日里气闷,没有少动肝火。

  而如今,时间一点一滴过去,眼看着将近一个月了,晋王府那边却毫无动静,向晚的处境就越发尴尬起来,也少不得要受许氏几句冷嘲热讽。

  “要我说,这小王女不知轻重不打紧,可她家老郎君却是个懂礼数的。”他仿佛很讶异似的,拧着眉头,“怎的都这般久了,也不差人登门来说亲,这是怎样一个说法?”

  说话间,还要瞟一眼向宁,神色中带着藏不住的得意,“即便不如安国府备下的聘礼多,好歹正经知会一声,也好让人安心,不

  然你这两头没有着落,你瞧瞧……”

  他忽地叹一口气,像是很怜悯,“莫不是,小王女回头便将此事忘了,连自己父亲那边也不曾告诉一声。”

  向晚在他看似同情的注视里,头埋得低低的,像是不会说话的哑巴。

  的确,许氏的话,尽管难听,却也句句是实情。

  不论谁家,若是真心想要娶亲,必得是请了媒人,携了礼物登门求亲,三媒六聘,自有一套规矩在。哪怕是再不讲究规矩,总也得有人出面,给一句准话。

  而司明玉这一去,空口无凭,近一个月来,没有半点音信,若不是林馨如实作证,他几乎都要以为,那日里是他做了一个荒诞的梦,一切都是他自己臆想。

  随着时间推移,他不得不逐渐承认,许氏所言或许是真的——

  那日里,小王女只是喝多了几杯酒,一时心血来潮,放了话出来,过后回府想想,自己也觉得不成体统,便将此事抛在脑后不去提它了。

  毕竟,连他也找不到半点理由来解释,小王女为什么想要娶他。

  她不过空口说一句,又没有字据凭依,她若迟迟不来,即便是金平侯,也是没有脸面上王府去讨要说法的。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,他既不可能依原样嫁与林馨,往后也无人敢再染指。

  如果司明玉当真不来提亲,他就只能坐在深宅里等下去。

  一年不来,就等一年。十年不来,就等十年。

  那头许氏犹自在说:“我原想着,你给阿宁陪嫁,也是一条不错的路,没想到不过去赴了一趟宴,你倒替自己寻了一个更好的去处。也罢,你便安心等着王府的消息吧,咱们虽不比王府富贵,倒也不缺你一个人吃穿。”

  向晚脸上的血色都快沁出来了,兀自坐着,无话可对。

  却有一名侍人,从外面进来,道:“郎君,主母遣人来传话,让您此刻去前厅。”

  许氏方才与金平侯争了几句,这会儿还在气头上,眉梢一挑,“做什么?谁要受她呼来喝去的。就说我忙着替阿宁整理嫁妆,没空理她。”

  那侍人的脸色很是为难,瞟了向晚一眼,头埋得低低的:“可是,是小王女来了,正坐在前厅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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