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、提亲_媵夫(女尊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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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、提亲

  向晚原是被许氏句句暗讽,说得难堪,正假装喝茶以作掩饰的,闻言手一抖,杯中茶水都洒在了衣袖上,洇开一片水迹。

  是……司明玉?

  许氏亦吃惊不小,腾地一下立起身,双目炯炯,质问那侍人:“什么?是小王女亲自来了?”

  侍人声音低低的,面色发苦,“奴不敢扯谎,的确是小王女亲自登门了,还……”

  他用余光瞟了瞟向晚,又小心觑着许氏的脸色,“还带了许多的聘礼,摆在大门外头,眼下家婢还在慢慢往里抬呢。”

  许氏终于忍不住,眉心一拧,勃然变色。

  自古以来,常人婚嫁,总是先遣了媒人来提亲,取了男方的姓名及生辰八字,回去合婚,如果一切顺遂,女方才送聘礼上门,彼此议定成婚的吉日,至此,才算是将婚事敲定下来。这一来二往的,少说也得有月余。

  多少年来,不论天潢贵胄,还是平头百姓,这一套规矩总是少不得的。

  而这小王女,竟浑不顾礼仪,头一次登门,就急吼吼地带着聘礼亲自来了。

  难道,她当真如此诚心,要娶向晚?

  许氏眼珠一转,就见向晚坐在一旁,神情怔怔的,望着通传的侍人,眼底却有几分暗藏的希冀,在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,已经忍不住地升了起来。

  他是越看越气闷,一眼剜过去,心道果然是不检点的伎生子,生来的轻浮浪荡。

  “岂有此理。”他低声愤愤道,又冲着那侍人发作,“还愣着做什么?把院子里的闲人都叫上,跟我一同去前厅。”

  侍人额角冒汗,连连答应着去了。

  不多时,许氏就在一众人等的前呼后拥中,踏进了前厅,正见小王女坐在上首,金平侯陪在下首,二人闲谈饮茶。

  他见了司明玉神在在的,将侯府正厅当成自己家一般的模样,心中越发憋闷,无奈碍于身份,不能如何,还要端起笑脸道:“不曾料想小王女今日会来,迎客来迟,是我失礼了。”

  司明玉茶杯也不曾放下,只笑着冲他点点头:“侯夫客气了。”

  许氏撇了撇嘴角,硬生生将不悦压下。

  尽管小王女身份尊贵,压人一

  头,他到底也是金平侯正夫,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郎君,且长了她整整一辈,她倒好,当真半点也不客气。

  倒是金平侯,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,又看看他身后乌泱泱,在墙边干站着的一班侍人,神情颇为一言难尽。

  许氏自不搭理她,在她身旁坐了,冲着上首的司明玉,明知故问:“不知小王女今日驾临,所为何事啊?”

  司明玉仍旧是笑眯眯的,与平日无异,一副天塌下来也不往心里搁的模样。

  “我还以为侯夫早已经知道了呢,难道阿晚竟如此害羞,都没好意思与父母提起?”她的话音里也带笑,十分亲近自如,“我今日来,是为了商议,何日迎娶阿晚的。”

  许氏听在耳朵里,就忍不住眼皮一跳,分外的不自在。“阿晚”,叫得多亲昵啊,这才初次登门,在人前便如此,可想而知私底下得是什么模样?

  他百思不得其解,这些年,向晚养在他眼皮子底下,为数不多出门的机会,也不过是随着他一同赴宴走动,按理说,与这小王女最多也只远远打过照面,断无可能有交情的。

  不过是月前在安国府的园子里,碰上了那么一面,竟能引得小王女如此上心?

  他的手在衣袖底下捏着绢子,心里止不住地冷笑。他平日里看着向晚,像个锯了嘴的葫芦,畏畏缩缩地不声响,还以为承了他的照拂能养在侯府里,多少懂些眼色,念些恩情。却没想到,骨子里仍是个狐媚子,不过片刻没能看住他,三两下的工夫,便能把小王女的魂儿都给勾了。

  这样想着,不由就作势倒吸了一口气,“哟,小王女这样说,我倒属实不曾有准备。”

  他沉吟了片刻,脸上挂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,“您可曾同您家老郎君商量?这寻常议亲,该是遣媒人先来,您如今自个儿来了,还带了那样多的礼物,倒是让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。”

  他这话一出,颇有些惺惺作态,一旁的金平侯忍不住就睨了他一眼,但也不及阻拦,眼神中半是无奈,半是担忧,唯恐小王女听着不顺耳。

  毕竟这小王女,是出了名的不拘礼仪,更不讲那些场面世故,万一当着面发起脾气来,就颇为难办。

  幸

  好,司明玉并不以为忤。

  “哦,不必担心,我与我父亲早就说过了,他说娶夫一事全凭我高兴,他绝不插手,让我按照自己的意思办。”

  她很是自来熟,杯子里的茶空了,也不用侍人来添,自己提起茶壶倒满了一杯,潇洒得很,“我这人最不喜欢繁琐,能一趟解决的事,从不费二茬功夫。反正阿晚我是笃定了心意要娶的,这聘礼早晚也是要送,就想着不多叨扰侯府了,索性我自己跑一趟。”

  说着,还要冲许氏真诚一笑:“侯夫也知道,在迎娶阿晚这件事上,我心急得很,等不及。”

  许氏从未见过如此无遮无拦的人,一时间都惊住了,睁圆了眼睛,“这,这……”

  于是就瞧见司明玉笑得人畜无害:“我猜,金平侯与侯夫,总不会执意不愿将阿晚嫁与晋王府的吧,是不是?”

  到此时,金平侯觉得自己必须发话了。

  虽然名义上,小王女亲自登门还是来提亲的,但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,这真正叫做走一走过场,与晋王府结亲,是多少人敢想不敢求的好事,当这个机会掉到她门前的时候,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机会。

  “小王女说笑了,能得您的青眼,是犬子修也修不来的福气,我们做父母的,如何好这样不通情理?”她赶紧笑道,“我这就写下犬子的八字,好让您合婚,以测吉凶。”

  说着,就要喊侍人拿纸笔。

  却被司明玉开口阻住:“不忙,金平侯太客气了。生辰八字这些,等婚后由阿晚亲口告诉我也不迟。”

  “可……”金平侯也由陷入茫然。

  “取八字合婚,原是为了卜算,婚后是否美满和顺,若为吉,则操办喜事,若为凶,则双方好生说明了,另谋别家结亲。”司明玉和颜悦色,面上带笑,“不过,我不在乎。”

  不只金平侯与许氏,就连旁边立着的下人们,也听得目瞪口呆,面面相觑。

  任谁也从没见过这样不讲究的人家,何况还是堂堂王府呢?

  金平侯咋了咋舌,小心翼翼,“素闻小王女潇洒脱俗,老朽实是佩服。只是,这万一八字上有些不妥当,妨了妻家,犬子却万万担不起这个罪过。”

  司明玉闻言,点了点头,像是认真

  考虑了她的话。

  她刚稍喘一口气,却听那边道:“不必担心,阿晚既嫁我为夫,不论往后如何,我都定不会薄待他。至于他若要妨我……”

  司明玉笑得没心没肺,“我既然喜欢他,被他妨一妨又有什么关系?”

  金平侯抚着胸口,兀自倒了两口气。

  她觉得,自己的年纪或许当真是大了,已经不大经得住与年轻人说话了。

  许氏坐在一旁,越发堵得心慌,偏偏当着司明玉的面,又不敢过分显露出来,只能低头坐着,像要把地上的青砖盯出花儿来。

  他心里忍不住地犯嘀咕,这小王女不是出了名的多情种吗,风流浪荡,不受管教,宿在花街柳巷里的时候倒比规矩待在王府的日子多,他去年与晋王府的老郎君碰面时,老郎君还反复感叹,实在是管教不了这个女儿,眼看着快成人了,也丝毫不肯收心,也不知将来该如何是好。

  怎么这片刻的工夫,倒像是对向晚那个小蹄子情根深种了?

  他前些日子还在思量,或许有一重可能——小王女眼看着到了及笄的岁数,按照大魏朝的规矩,世家女须得行过笄礼,娶了正夫,方能袭封。

  假如小王女着急,十分想袭晋王的爵的话,那的确是需要尽快婚娶,以作交代。

  但是,栖霞城中的贵族子弟这样多,她为什么偏偏选中向晚?

  他甚至有一瞬间恼恨,假若他的阿宁,不曾早早地与安国府定下婚约,以阿宁的教养与品貌,小王女属意的如何就不能是他?

  他心中兀自计较的时候,一个不留心,那边厢金平侯与司明玉已经在互相客套了,言谈之间十分热络,这门亲事俨然已经板上钉钉。

  “小媳来得匆忙,只带了薄礼,多谢岳母大人不曾见怪。”

  司明玉指的,是她摆在侯府门前,家婢们至今还未能全数抬进来的那些聘礼。

  金平侯受宠若惊,连连道:“小王女要折煞老朽了,老朽万不敢当。那便等您回去与老郎君相商,定下一个吉日,咱们再分头操办喜事?”

  司明玉点点头,忽然问:“对了,不知府上二公子,大喜的日子是哪一天?”

  金平侯只以为,她是问清了好岔开日子,忙道:“是下月初八。”

  却不料对面笑容可掬:“好,那咱们就挑在同一天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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